安小杰，1992年开始做照明设计，至今已有23年，现为光景照明设计有限公司首席设计师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最早开始做照明设计是哪一年?

　　安小杰：1992年年底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当时您入行的时候，整个照明行业是什么样的状况?

　　安小杰：我想问一个问题，20年前中国有照明行业吗?要说“照明行业”，一定跟这个行业所组成的关键部分：产、供、销有关联才能算行业。20年前我能够看到的，灯具城都没有，只有一些很小的灯具店。有一些厂商比如说生产台灯，生产落地灯，生产灯管……灯管还勉强能算得上是光电行业吧。所以不能称为“行业”!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那您认为从什么时候起，才能被称为“照明行业”?

　　安小杰：照明行业要说有一个雏形倒是要谈到光亚展览。20年前的光亚展规模也小得可怜啊!第一年参展的企业才96家。那么少的企业怎么能称为一个行业呢?但那时候至少有一个照明行业的雏形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从20年前只有“雏形”，它如何发展成为现在的照明行业的?

　　安小杰：我觉得这20年照明行业的发展是无序的，是边走边学的，是边看边做的。我们可以看见，照明行业里面没有巨头公司，没有央企，充斥着大量的企业，甚至大量的作坊企业，很多不叫企业的企业，所以说它的发展是无序的，这个无序的发展不能说不繁荣——企业越来越多，营业额越来越大，从业人员越来越多……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，我们有这么多的灯具城，这些灯具城在卖的是，有廉价的灯，有高价的灯，鱼龙混杂……这就是无序的。

　　现状：繁荣不昌盛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觉得现在照明行业发展到今天，是怎样一种状态?

　　安小杰：一句话来总结应该是“繁荣不昌盛”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繁荣您刚才已经解释过了，不昌盛怎么解释?

　　安小杰：昌盛应该是价值更高而不是价更高，受尊重也是“昌盛”里面一个内容。比如从家庭装修里，灯具消费占装修消费的比例是多少?办公室整体的装修，包括弱电系统、互联网、桌椅和照明等，照明占的比重是多少?比如说卫生间的马桶，一千块钱、两千块钱、三千块钱甚至上万块钱的比比皆是，但是一千块钱的台灯，一千块钱的落地灯还没有吧?

　　前段日子我恰好在欧洲，我去了一间德国灯具店，因为欧洲没有灯具城这个概念，所以灯饰跟家居在一起的，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，沙发大概是1200欧元，同时在那个位置，也有个落地灯，这个落地灯的价钱是多少呢?840欧元。从个人消费的角度来讲，我花了1200欧元买了一个沙发，旁边立了一个840欧元的落地灯，我觉得这个消费上不失平衡。但是在我门国内的情况是这样的，一个进口沙发八万块钱不算贵，但是一只标价两千块钱的落地灯你买回来放旁边，这样就失衡了。

　　你仔细想的话，灯的使用价值跟沙发的使用价值，到底哪个高，哪个低?这种失衡就证明一个事情，至少从价值上对比，也许沙发是昌盛，也许马桶是昌盛的，但是灯是不昌盛的。不昌盛就代表在消费领域、在市场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。不管你有钱没钱，反正不可能花2万块钱去买一个灯!那就会把这个市场变成什么呢?两、三百块钱的台灯、落地灯可以了!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。中国的灯产量最大、产能最大，但是中国的灯具制造商口口声声说在做公司、做企业、做行业，实际上就是一种“自营，活着就行”的心态，就是有日子过就行，有钱赚就行。

　　总体来讲的话就是繁荣不昌盛，今后如何走向昌盛肯定是跟所有企业或者是个人都会息息相关。

　　20年前谁给你设计费?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我们再来谈照明设计，您觉得中国的照明设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步的?

　　安小杰：差不多是从我入行的时候开始起步的。我在注册照明设计公司的时候工商局说不好，你可以叫做光景照明，你要注册建筑设计公司可以，但是照明设计不可以，没有照明设计这个词。没有这个职业，也没有这个工种。那个时候我还开了一个玩笑，我说那我们是第一家了，我说我就要用这个名字，照明设计有限公司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那照你的说法应该是先有照明设计，再有中国的照明行业吗?

　　安小杰：不是，先有了行业的雏形，然后才有照明设计。照明设计是照明行业里面的一小部份。20年你跟人家收照明设计费谁给你啊?!现在你去餐馆，要点菜，然后餐馆做给你吃，这是正常的，对吧?但你要说我们家什么吃的都有，我请一个人来帮我设计今天晚上的晚饭，入室配餐，你给一笔钱叫配餐服务费，因为你认为他是专业的，你认为他配的更好吃、更健康，色香味更强，对这次晚宴的身份、地位、环境处理都是最好的。这就是设计。有了“设计”这个词还不行，还要有市场，这样来看，照明设计哪超过20年?!

　　设计水平：人云亦云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觉得现在中国的照明设计是一个怎样的状态?

　　安小杰：如果说中国的照明设计也算是一个行业的话，我觉得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处于一个发展的平台期。发展都有曲线的，刚刚兴起的时候是一个上升期，也许当时有十个照明设计师，有两家照明设计公司，到现在有几万人、几十万人，几千家照明设计公司。上升期曲线会比较陡，也就是说进步会比较明显。平台期你会发现只有量的变化没有质的变化。

　　如果谈现在的照明设计水平，我的总结是：人云亦云，方案的借鉴化、同质化、故事化。

　　人云亦云，就是别人说是什么样，我们就什么样。比如别人说都应该用LED，我就全部用LED，别人说都用T5管替代T8管，我就全部用T5管。别人说应该用三管、四管的，我就从一管、两管变成三管、四管。这种情形就是人云亦云。

　　假设你做一个项目，一个楼也好、一个塔也好，做出来的方案大同小异，这是同质化。

　　借鉴化是什么呢?现在有两个“方便”，一个是互联网的方便，照片、视频都很发达，一个是出国方便，到别的地方去很方便。看到这边有个案例是这样、那边有个案例是那样，外国的照明是这样，别人家做的一个灯光秀是这样，视频有个案例是这样，都借鉴过来，这种就是借鉴化。

　　故事化就是容易把方案变成讲故事，这个方案叫二龙戏珠，那个方案叫做飞龙出海，那个方案叫三座大山。这种故事化已经变成一种符号了。设计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特别不好。不管是工业设计、建筑设计还是照明设计，这都不是设计推崇和追求的。设计的东西就是让人看了心情像水一样，一滴水往一个平面滴，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往哪方面流，四面八方，这就叫做心情的自由，这个好东西就被感染了，直指人心，比如说一幅好的照片、一幅画，一个房子，一首不同语言的音乐、曲子，你看了，听了，感觉被打动了，这就是设计!当然国内也有好的设计，但是数量不多。真正中国照明设计行业拿得出手、有影响力的照明设计(包括灯具设计)真的并不多。

　　无LED不照明设计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跟五年前、十年前，甚至二十年前相比，现在照明设计有哪些明显的变化?

　　安小杰：五年前就是2010年，现在跟2010年前比的话，最大的变化就是LED的大量普及应用。如果五年前我做一个设计方案不用LED，客户不会反对，现在恐怕已经到了“无LED不照明设计”的状况，现在业主委托我们做设计的时候要全LED，我觉得这是最最明显的变化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觉得LED的优势在哪里?

　　安小杰：LED的优势不能说没有。现在大家都在用，市场上也卖了大量的LED，但可能现在市场上销售LED的色、光的质量，并不如原来的白炽灯和荧光灯。我经常去灯具店看，那些LED球泡、LED配的水晶灯，LED做的各种各样的灯，光色的质量都不好，所以你并不能说它具有全部的优势。从未来发展的角度，他会慢慢把传统光源的不足，不断在技术上、应用上、设计上进行完善。它的优势可能是更可控，体积小，可以有各种颜色等等。

　　我觉得既然谈照明，我们不应该更多地谈灯，我们应该谈的是好光，好的光才是你真正要用的。现在我们更多谈的是用哪一种光源，反而我们用光的质量有可能下降，或者说在某些地方下降。比如一家环境很好的餐厅，也许现在LED的照明效果还追不上曾经照明的效果，LED一照，黄瓜跟茄子似的，新鲜的面包像冰箱里存放似的……所以，LED并不具有绝对的优势，只是发展的趋势，它将来可能有更多的延展性，甚至非照明的延展性也会出来。

　　设计理念就是“不同”!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具体从技术、灯具、控制以及设计理念来说，有哪些变化?

　　安小杰：技术、灯具、控制在这五年间变化真的是日新月异，因为半导体的发展趋势，必然会造成照明的技术、灯具、控制的突飞猛进，还有互联网应用等多方的拓展，各种应用技术层出不穷，你可以看到这些新的灯具、新的控制，相关所有的软件、硬件都是曾经传统老照明无法比的，这是最大的差别。

　　设计理念，我觉得真的不要给设计戴一个理念的帽子，不要过多的去谈什么设计理念，千万别把一个设计方案的故事变成理念。

　　如果真的要谈设计理念，应该是怎样的状况呢?事事不同。每一个项目都应该不同，做一个写字楼也好，做一个广场也罢，做一个酒店也罢，一定是每一个项目不同。还有一个时时不同，每一刻不一样，去年的设计理念、今年的设计理念怎么能一样呢?过一秒钟都不一样!再一个一定是人人不同。设计理念就是不同，既然是不同其实没有什么理念的变化。

　　说执政你可以用理念，经营公司、管理公司都可以有理念。经营一家公司我就不关心赔钱、赚钱，我就关心能不能让一类东西成本降下来，这应该是理念。我不关心赚钱，甚至接受赔钱，就是要培植品牌，这也是一种理念。有人说我就不要品牌，我就踏踏实实给人做代工，做的东西就是比别人便宜、就是比别人便宜、就是比别人便宜。专业设计的讨论就不要去谈理念，因为设计理念就是不同，人人不同、时时不同、事事不同!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跟五年前相比，您自己有什么样的变化?

　　安小杰：没有什么变化，岁数大了，活接得少了。以前也许精力够、内心强，接多少活都不嫌累，现在不是，不愿意接很多的活了。就像开车，刚开始什么车都开，只要有机会就开，喜欢驾驭感。随着实力的增强，随着市场上更好的车出现，就买更多的车、更多地开车，恨不得买个菜都要开车去，开车速度也快，什么路都想去，什么路都想跑。现在几十年的老司机下来，各种车都开过之后会发现不愿意开车了，开车可能会挑车的性能、道路的状况，甚至挑谁一块去。

　　设计不是编辑!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如果要用五个关键词来形容五年来照明设计的发展变化，您会用哪五个词?

　　安小杰：第一个词应该是学习。第二个应该是成长，在从事照明设计的人越来越多的情况下，必须要成长。

　　照明设计是一个非常非常宽泛的专业。现在经常提跨界，比如说一个厨师跨界拉小提琴，两个事情之间不一定是必须的，照明设计的跨界我觉得是必须的，照明设计做不了成品出来。照明设计是干什么的?我认为照明设计就是应该配合协同各个专业来解决各种问题，探讨并研究各种可能性的工作，所以必须跨界。比如说设计一个音乐厅的灯光，设计一个歌剧院的灯光，设计一个博物馆的灯光，你不懂怎么设计?比如做广州歌剧院，要考虑到柱子、反射，要考虑到环境的灯光和舞台灯光的协调，那你要不要了解舞台灯光?所以我觉得第三个关键词应该是跨界。

　　前面的三个关键词是“学习”、“成长”、“跨界”，那第四个关键词就应该是创新。创新也不高大上，创新就是做没有的，不是借鉴，不是去看展览会，国外设计师设计的这盏灯真好看，回来以后从这个灯取了三分之一，从那个灯取了三分之一，再从别个取三分之一捏在一块，这不叫创新，这叫编辑!设计不是编辑!创新应该是无中生有!

　　第五个关键词我觉得应该是改变。如果学习能学得透、学得深，成长就等于能力在提升，有了跨界，然后再做创新。在这基础上，改变就是照明设计比较高的追求。

　　改变什么?改变一些东西，比如人的行为，人体验的感觉。比如说乔布斯做了一个事情就是把手机键盘干掉了，在Iphone之前最高端的手机是键盘手机，现在的手机是没有键盘。你改变了之后大家就跟风，全部变成了触屏。也许接下来又有人在做改变，淘汰触摸屏了。

　　比如说我们做一个改变，让将来的人都不买灯，去买光，就是改变。以后我们不用交电费，我们去交光费。我们不需要任何开关，也不需要触摸屏上的APP，但是能够做到人到灯亮，人走灯就灭，并且你来是这样的灯光，换一个人还不是这样的灯光。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可能带来的改变。

　　我觉得一个设计，无论一个个体还是一个行业、一个群体，最高的荣誉不是收了多少设计费，不是多少人做，而是在创新的基础上改变，改变后的东西人人都接受、人人都喜欢、人人都愿意来用。

　　光亚展 做好“展览+”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接下来我们谈一下光亚展，您是第一届就开始参加光亚展了吗?

　　安小杰：今年是第二十届吗?那我已经参加完十九届了，真的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这些年来，你眼中的光亚展有哪些变化?

　　安小杰：第一个变化就是由小到大，大得可怕。第二个我觉得是光亚展的成长特别稳健。我觉得凡是在中国开了20年的公司，没有一家公司可以做成这样。还有一个最大的变化，就是在展览的基础上衍生出各种非展览的东西，比如论坛、杂志、网站等等。李克强提了“互联网+”，光亚展做了一个“展览+”，“展览+”这部分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了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参加展会这么多年，对您来说有哪些帮助?

　　安小杰：我觉得我参加任何活动都会对我本身有帮助，首先是处处都有学习的机会，展览会上本身就有大量的学习机会。另外，展览会是一个聚会的平台，参加展览变成一个聚会，跟设计的朋友、跟企业、跟灯具制造商、跟控制商、跟项目、甲方乙方的聚会。聚会不一定真的是学习，但是我有一个特别大的收获，就是信息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认为未来展会可以提供哪些内容?

　　安小杰：李克强总理提出了一个巨大的概念叫做“互联网+”，比如说“互联网+金融”，“互联网+物流”，光亚展干嘛不去做“互联网+展览”?

　　因为展览会已经做到世界最大了，下一步应该不仅仅是让光亚展越来越大，也不能让将来光亚展会越来越多，比如说一年一次变成两个月一次，这样不行。“展览+”有很多的文章可以做，要想尽一切办法重点抓“展览+”，利用自己拥有的展览资源，“+”更多的东西，有服务性质的，有引领性质的，也有信息性质的，让展览会和互联网真的加起来。

　　只不过做“展览+”也要规划好，想清楚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。比如说做沙龙，不是要追求量多、人多，次数多，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;比如说，每一次光亚展会大量的信息和数据，能不能把这些数据和信息变成有效的东西，不管它是创造了经济价值还是社会价值?!

　　真的要这么去考虑，这样的话光亚展前途无量。

　　《阿拉丁·设计》：您对光亚展一句话说一下您的期许?

　　安小杰：光亚展是一个推动了中国乃至国际照明发展的国际展览平台，期望就是希望做好“展览+”，希望能够把“互联网+”和“光亚展+”这些东西聚集起来。